白蕉《书法十讲》第八讲 书体

我在第一讲的书法约言中,已约略谈到了我国的书法史――书体的变迁。(点击参考第一讲)又因为站在实用的立场上,和初学书法的基本而言,所以历次所讲的,都是正楷,也兼带行书。本人对于篆、隶二种书法的观念,认为纯属美术,不是一般的应用。即论它的应用范围,也极为狭隘,几乎全在装饰方面,譬如题签、引首、篆刻、题额等等,平时一般人是用不到的。梁·庾肩吾倣班固《古今人表》作《书品论》,集工草、隶(今正楷)者一百二十八人品为九例。以“草正疏通,专行于世”,故于诸体不复兼论。他对于篆、隶二体说:“信无味之奇珍,非趋时之急务。”本人的态度也正是如此。自然,诸位如果有更多的空暇和浓厚的兴趣,欲求旁通复贯,当然去研究。如果因为要表示做一个书家,必须精通四体,好像摆百货摊,要样样货色拿得出,那么,我奉劝诸位正不必贪多。一个人成为书家,能精正、行二体已是了不得,若是贪多,便易患俗语所说的“猪头肉块块不精”的毛病了。诸位看古今社会上所讲的“精工四体”者,究竟有那一体有他的独到之处?《书谱》云:“元常专工于隶书(即今日之楷正),伯英尤精于草体,彼之二美,而逸少兼之。拟草则余真,比真则长草。虽专工小劣,而博涉多优。”可见有一专长,已是很不容易了。右军书圣,流传下来的也仅见真、行、草呢。说到这里,本人更有一种偏见,从来写篆、隶字的,不论对联、屏、轴等等,年月及上下款,也都是写正、行的。写篆、隶的书家,因为他的正、行功夫总比较欠缺,加上篆、隶二体与正、行的用笔、结体不同,在一张纸面上看起来,就大有不调和之感。现实社会上的风雅者,求人书篆联、草联,还要请加跋,用正、行译写联中句子,为书家者也漫应之,颇为有趣。

白蕉《书法十讲》第八讲 书体

在这里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书学上对于学书,向来有二个不同的主张,像学诗、古文辞一样。一是主张顺下,便是依照书体的变迁入手,先学篆而隶而分而正;一是主张先学正楷,由此再上溯分、隶、篆。二者之外,也有圆通先生发表折衷的见解说:学正楷从隶书入手。那么究竟应该怎样才好呢?我的看法是:学诗、古文辞,顺流而下的主张是不错的、科学的;但书学方面的三种主张,似乎都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在实际上却都是无须的。因为这几种书体,除了历史关系之外,在用笔和结体上就很不相同。学书既因实用,而以楷正为主,何必一定要大兜圈子呢?至于最后一种说法,如果学者欲求摆脱干录、经生、馆阁一般的俗气,以及唐人过分整齐划一而来的流弊,进求气息的高洁雅驯,那么,隶、楷的消息较近,这种说法还具有二、三分理由。清代有一个好古的学者,平时作书写信,概用篆书,以为作现在的楷正是不恭敬。(其书札见昭代名人册牍)写给小辈或僕辈的乃用隶书,真可谓是食古不化。孙过庭云:“夫质以代兴,妍因俗易。虽书契之作,适以记言;而淳醨一迁,质文三变,驰鹜沿革,物理常然。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何必易雕宫于穴处,反玉辂于椎轮者乎!”赵瓯北讥当时一辈,力事复古的文学者说:文字的起源是象形八卦。“然则千古文章,一画足矣。”真可谓快人快语。

本人为一般的旨趣,实用为尚。因此,本讲虽标题书体,而所讲的仅限于真、行、草三种。孙过庭云:“趋变适时,行书为要;题勒方畐,真乃居先。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行、草的关系,原为密切,草书虽非初学的急务,但就因为关系的密切来讲,不能不连带同讲。

2017-05-02 16:44:36

标签:白蕉,书法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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