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友(俄罗斯)(2)
我只好等着。小伙伴们都早离校了,只有我一人呆在走廊里,由于羞愧和情况不明而苦恼。我很可怜任尼卡,他是个好孩子,尽管学习好,但是不骄傲自满。他功课做得飞快。而且生性慷慨,拾到一把珠母镶柄的上等小刀,送给了维奇卡·斯托罗日科夫。因为维奇卡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跟着奶奶过日子。任尼卡对大自然也挺熟悉。这大概是因为他在茨冈流浪人中间生活了一年多的缘故。
“瞧这花,”他对我说,“什么花?”
“紫色花。”
“唉呀,你呀!这花叫——‘杜鹃面包’。这个花还叫什么呢?哎,这你压根儿就不知道,又叫——‘熊蜂坟’。”
“为什么叫这么个名称呢?”
“因为‘杜鹃面包’开花一直开到霜冻。熊蜂飞到花上忙碌起来,只顾采集花粉,不知不觉自己被冻住了。有时候你经过田野,俯身往下看,心里一边琢磨,这是什么呢?啊,原来是只熊蜂。这小可怜虫,竟然冻成冰棍儿了。”说着,揪了株蒲公英,把茎按在嘴唇上,吹起来。
我也试着那样吹。可是吹不响。
“怎么回事儿,你吹得响,我吹不响呢?”
“不喝几口水,学不会游泳,”任尼卡笑道,“你瞧,照这个样子。”
过了一分钟,我已经吹得不比他差了。
我出卖的就是这样一位朋友。要是没人看见,我会哭起来的。这会儿我是多么恨那个该死的教务主任啊!他要了解情况,就自己盯着呗。他不盯着,却叫我出卖人。这下子我怎么正眼看任尼卡的眼睛呢?还不见他来,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怎么了?大概在挨骂。也许要把他开除学籍吧? 他终于从教师办公室走了出来。
“喂,什么事?”我扑上前去问道。
“没什么。有人告密说我抽烟,他们不肯说出是谁告的密。不过,我反工会搞清楚的。他们要我姨妈来校一趟。”
当他说有人告他抽烟时,我大概脸红了,因为他注视了我一眼。不过没吭声,只是提了提裤子,朝前走去。
“喂,今天咱们上哪儿去呀?”当我们走到街上时,他问道,“天气挺好。”他看了看天。天气晴朗,长空一碧。“咱们到郊外去走走,你还没到郊外去过吧?”
“没去过,”我高兴地回答,因为终于摆脱了那个别扭的话题。
我们从大街拐进一条小胡同。
彼此相似的木屋敞着百叶窗,小窗口像眼睛似的惊奇地望着我们。什么也没逃过任尼卡的目光:阿姨晾衣裳,猪躺在肮脏的水洼里睡觉,一只猫偷偷接近麻雀,几只鸽子飞到鸡群中啄食黍米饭粒,——他全看在眼里。
“校长对你说了些什么?”我问。我所以问他,是因为对事态不了解,同时感到对不住任尼卡,心情沉重。
“哎,我已经说过,他们要我姨妈去学校一趟。还说.如果我再抽烟,就开除我。我戒不了烟,姨妈也没辙。我打从5岁起,一到茨冈人那儿就开始抽烟。”
“兴许,你还是戒了烟吧?”我说。我多么想向他承认做下的事,那就会顿时觉得轻松愉快。恳请他不要生气,因为我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不敢开口,害怕任尼卡不同我相好了。可是我爱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这样的朋友,在全市没有第二个。
“我想戒烟,就是戒不掉。”
“怎么戒不掉?”
“你抽抽,就会明白的。”
我们沿着小胡同走了很远,鳞次柿比的房屋不见了,两边间或出现三两座用围栅或者旧木板围着的矮小房屋。到了城市尽头,只见一片田野。从边缘上一座房子里蹿出一条肮脏的蓬毛大狗,向我们扑来。它站在我们前面,挓挲起脊梁上的毛,前爪扣住地面,龇出大黄牙。我一下子吓懵了,但是随即记起,就是这个任尼卡曾经告诉我一个降狗的法子。“攥两个拳头,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只管走,别回头,”他说,“只是别跑。大胆走你的,保管没事儿,什么狗也不敢碰你,绝对不会咬你。”我照他说的做了。我走着,不回头,攥了两个拳头,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以致连手指甲都扎到手拿肉里去了。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