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赛特(法国)(5)
说话的同时,她伸出胳膊去拿挂在壁炉角上的禅衣鞭。
这个可怕的姿势吓得科塞特大叫起来:
“饶了我吧!太太!太太!下次我不敢了。”
泰纳尔迪埃大娘取下了掸衣鞭。
这时候那个穿黄大衣的人在自己背心的口袋里掏了一下,没有人看见他这个动作。别的旅客都在喝酒或是打牌,谁也没有注意到什么。
科塞特惊恐万状地蜷缩到壁炉角落里,想收拢并藏起她可怜的、半裸着的四肢。泰纳尔迪埃大娘举起了胳膊。
“对不起,太太,”那个人说,“可是我刚才看到有一样东西从这个小姑娘的围裙口袋里掉出来,滚到了地上。也许就是那枚硬币吧。”
说着,他便弯下腰去,仿佛在地上找了一会儿。
“一点不错,在这儿,”他一面站起来一面说。
接着他便把一枚硬币递给了泰纳尔迪埃大娘。
“是的,就是这枚,”她说。
其实不是这枚,因为这枚硬币值二十个苏,可是泰纳尔迪埃大娘有了赚头也就算了,她把这枚硬币放进自己的口袋,随后狠狠地向孩子瞪了一眼,说:
“记住,下次饶不了你!”
科塞特回到了她刚才呆的,也就是泰纳尔迪埃大娘叫做“她的窝”的地方,她的大眼睛盯着那个陌生客人,脸上现出了过去从来未曾有过的表情——还只不过是一种带有稚气的惊愕神色,不过还夹杂着一种不安的信任情绪。
“喂,您不吃晚饭吗?”泰纳尔迪埃大娘问那个客人。
他没有回答,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想得走神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泰纳尔迪埃大娘咕哝着说,“肯定是个穷鬼。他不会有钱吃晚饭的,房钱也不知道付得出付不出?他没有想到把地上的钱偷去已经要算是上上大吉了。”
这时候,有扇门开了,埃波尼娜和阿兹玛走了进来。
这两个小姑娘的确很漂亮,不像是农民家的孩子,更像是资产阶级的小姐,很惹人喜爱;一个盘着亮光光的栗色发髻,另一个留着两根一直拖到背上的乌黑的长辫子。两个人都很活泼、整洁、鲜艳、壮实,使人赏心悦目。
她们两人都穿得很暖和;可是由于母亲心灵手巧,衣服虽厚,却绝不影响式样的美观,既考虑到御寒,也没有忘记装饰。这两个小姑娘容光焕发,而且,还很有些儿当主子的气派,在她们的服装、嬉笑和喧闹中都有些高人一等的味道。她们进来的时候,泰纳尔迪埃大娘用充满慈爱感情的责备语气对她们说:“哟,你们两个终于来啦!”
随后,她把两个小姑娘一个接一个地拉到膝盖问,理理她们的头发,重新结了结她们头上的缎带,再用一种做母亲特有的温柔手法,把她们摇了摇,放到地上,高声说道:“她们打扮得多难看!”
她们走去坐在火堆旁边。她们有个玩具娃娃,她们把它放在膝头上转过来又转过去,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地闹个不停;科塞特不时地从她手里的毛线活上抬起眼睛,神色忧郁地望着她们。
埃波尼娜和阿兹玛连正眼也不瞧科塞特,对她们两人来说,科塞特不过是条狗。这三个小姑娘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四岁,可是她们已经代表了整个人类社会:一方面是羡慕,另一方面是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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