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六)-第五部-冉阿让-第九卷-最后的黑暗,崇高的黎明(3)

作者:维克多·雨果


    "您的病人病得厉害."
    "是什么病?"
    "什么病都有,但又没有病.看来这人失去了一个亲人,这会送命的."
    "他对您说些什么?"
    "他说他身体很好."
    "您还来吗,医生?"
    "来,"医生回答,"但需要另一个人回来."
   
    $$$$三 他能抬起割风的马车,但
    现在连一支钢笔也嫌重
    有一天傍晚.冉阿让很困难地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他自己把脉,但已摸不到脉搏;他的呼吸已很短促,而且还不时停顿;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衰弱过.于是,大概某种特别重的心事使他拚命使劲,坐了起来,穿上衣服.他穿他的工人服,既不再出门,他就又恢复穿这种服装,这是他比较喜欢的.他在穿衣时不得不停了几次,仅仅为了穿短上衣的袖子,他额头的汗珠就不停地往下流.
    自从他一个人生活以来,他已把床放在前厅里了,为的是尽量少占这一套空荡荡的房间.
    他把手提箱打开,又把珂赛特的服装拿出来.
    他把这些衣服摊开在床上.
    主教的蜡烛台仍放在壁炉架上.他在一个抽屉里取出两支蜡烛插在烛台上,于是,虽然天还亮着,当时是夏天,他把蜡烛点起来,在有死人的房里有时大白天就这样点着蜡烛的.
    每走一步,从一件家具走到另一件,都使他极度衰竭,他必须坐下来.这完全不是普通的疲乏,消耗了的体力可以再恢复,但这只是剩下的一丁点能动的余力了;这是耗尽了的生命,正在一滴一滴地消失在最后的难以支持的努力中.
    他倒在镜子前面的一把椅子上,这镜子对他是种不幸,但对马吕斯却是一种天赐,在镜中他见到了珂赛特吸墨纸上的反面字迹.他对着镜子已不再认识自己.他已八十岁了;在马吕斯婚前,人们觉得他还不到五十岁,这一年抵得上三十年.他的额头上,已经不是年龄的皱纹,而是死亡神秘的痕迹.已经可以感到那无情指甲的掐印.他两腮下垂,面如土色,嘴角朝下.好象从前刻在墓上的人脸装饰;他带着抱怨的神情望着空中;好象悲剧里的一个主角正在埋怨某一个人.
    他停留在这种状态,沮丧的最后阶段,这时痛苦已不再发生变化,可以说它已经凝固了;就象灵魂上凝聚着失望一样.
    夜已来临,他很吃力地把一张桌子和一把旧扶手椅拖到壁炉边,在桌上放下笔.墨水和纸张.
    做完这些,他昏过去了.神志恢复后,他感到口渴.他提不起水罐,他很困难地把它侧过来靠近嘴,喝了一口水.
    后来他转向床铺,仍旧坐着,因为他已站不住,他望着这套黑色的小孝服和所有这些心爱的东西.
    这种沉思静观可以延续数小时,但好象只过了几分钟,忽然他一阵寒颤,感到寒冷已向他袭来,他撑在主教的烛台光照耀着的桌上,拿起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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