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斯舅舅(上)-第03章-一对夹榛子的钳子(2)

作者:巴尔扎克


    他们俩都是天主教徒,两人一起去望弥撒,履行宗教义务,而且都和孩子似的,从来没有什么要向忏悔师说的.他们坚定地认为,音乐这一天国语言之于思想与感情,就如思想与感情之于说话,他们因此而以音乐进行互相交流,就这方面的问题进行不尽的交谈,就像恋人那样,以向自己表示,心中是满怀信念的.
    施穆克有多么心不在焉,邦斯也就有多么专注留意.如果说邦斯是个收藏家,那么施穆克就是梦幻家;前者则抢救物质之美,后者钻研精神之美.邦斯细细观察着一只瓷杯想要购买,施穆克则动手擤起鼻涕,想着罗西尼.贝利尼.贝多芬.莫扎特的某一动机,在感情的世界里寻求何处有可能是这一乐句的本源或反复.施穆克操理钱财总是那么漫不经意,而邦斯则因嗜癖染身而大肆挥霍,最终两人都落得个同样的结局:每年的最后一天,钱包里总是空无一文.
    若没有这份友谊,邦斯恐怕早已抑郁而死;可一旦有了倾诉衷肠的对象,他的日子也就勉强能过了.他第一次把内心的痛苦往施穆克心中倾倒时,那位善良的德国人便劝他,与其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到别人家去吃那几顿饭,还不如搬过来跟他一起生活,跟他一起吃奶酪,吃面包.可惜邦斯没有勇气对施穆克实说,他这人的心和胃是对头,心受不了的,胃却能感到舒适,他无论如何得有一顿好饭吃,就如一个风流男子总得有一个情人......调调情.
    施穆克是位地地道道的德国人,不像法国人那样具有快速的观察能力,所以日子长了,他才了解了邦斯,并因此而对他多了几丝怜爱.要让友谊牢固,最好是两个朋友中的一位自以为比另一位高一等.当施穆克看见他的朋友食欲那么强,不由喜在心头,直搓双手,要是天使看到他这种表情,恐怕也无可指责.果然,第二天,善意的德国人便亲自去买了好吃的,把午餐办得丰盛些,而且从这之后,每天都千方百计让他的朋友尝到新的东西,因为自从他们结合以后,两人总是在家里吃午饭.
    千万不要错看了巴黎,想象这两个朋友逃脱了巴黎的讥笑,巴黎可是向来对什么都毫不留情的.施穆克和邦斯把他们的财富和苦难全都合在了一起,进而想到要节省地过日子,两人干脆一起合住,于是便在马莱区幽静的诺曼底街的一座安静的房子里租了一套住房,共同承担房租.由于他们常常一起出门,两人肩并肩地老在那几条大街上走,居民区里那些逛马路的闲人便给他们起了一个外号:一对榛子钳.有了这个外号,倒省了我在这儿来描写施穆克的长相了,他之于邦斯,恰如梵蒂冈的那尊著名的尼俄柏慈母像之于站在神殿的维纳斯像.
    那幢房子的门房茜博太太是这对榛子钳家庭运作的中心;可是,她在这两位老人最终遭受的生命悲剧中扮演的角色太重要了,还是等到她出场的时候再对她作一描写才好.
    关于这两个老人的心境还有待说明的一点,恰好正是最难让一八四七年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读者理解的东西,其原因恐怕是铁路的修建促使金融有了惊人的大发展.这事情虽然不大,但却很难说明问题,由于这可以让人对这两颗心灵过分敏感的境况有个印象.
    让我们借用一下铁路的形象加以说明,哪怕就算是铁路当初借我们的钱,现在作为偿还吧.今天,当列车在铁轨上飞速行驶时往往把那些十分微小的沙砾碾成粉末.要是把这些旅客看不见的细沙尘吹到他们的肾脏里,那他们便会患最可怖的肾结石病,剧疼难忍,最后死去.那么,对我们这个以列车的速度在铁道上奔驰的社会来说,它根本不经意的那种看不见的沙尘似的东西,那种被不断吹进那两个生灵的纤维组织中的沙尘,无所不在使他们的心脏经历结石病似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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