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无语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还不到四十，他没有再婚，对别人说是怕找个后娘对孩子们不好。

那一年，我刚上中学，弟弟还在读小学三年级，突然间失去了母亲，一夜之间我和弟弟似乎都长大了许多，变得懂事起来，这让父亲悲痛之余宽慰不少。父亲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母亲的去世更让他的性格内向不已，家里没人的时候他常常会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我知道他是在思念母亲。只有见到我和弟弟时，我才会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他另一种充满希望的目光。

每天天刚蒙蒙亮，父亲必定第一个起床，给我和弟弟做好早餐，然后出门买菜，准备一家人一天的午餐和晚饭。等他买菜回来，我和弟弟刚好出门去上学。父亲也不多话，只是注视着我们，看着我和弟弟走出好远好远，才匆匆吃两口去单位上班。除了工作外，又当爹又当娘的父亲从不外出，从不应酬，也几乎不再和过去的朋友来往，只是待在家里像一台加足了油的机器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偶尔闲下来，他就那么静静地沉思着，回忆母亲在世时一家人度过的美好时光。

日复一日，转眼到了我高考的日子，父亲早就为我做好了高考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为此他还特地请了三天假。从考试用的纸笔文具到一日三餐的菜肴安排，父亲都事无巨细不声不响地做得无可挑剔。高考的前一天，父亲陪着我去熟悉考场，到了那里我才有点后悔不该让父亲陪我来。别的考生都是由父母陪着来看考场，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样子让人很是羡慕，我注意到触景生情的父亲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的神情，没想到他却怕我难过，反过来安慰我道：“你母亲要是在的话，该多高兴，女儿都要高考了。她一定在祝福你，你肯定会比别人考得好。”

高考的这天早晨，父亲要送考，我怎么也没让他去。我对父亲说，考场离我们家也不远，我不坐车，也不骑车，就早点动身步行去，您还不放心吗？父亲也就没再坚持要送考。快到考场时，我不经意间扭头瞧了一眼，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跟着我蹒跚而行。那正是我的父亲，他还是不放心路上的我，悄悄跟在我后面。我的眼睛马上就湿润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想到了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老话，头也没回奔进了考场。这一年，我如愿考上了一所心仪的大学。

几年后，大学毕业的我一心想回到父亲身边工作，因为弟弟这一年也要外出读大学了，家里就剩下形单影只的父亲。可是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女儿更要志在八方。将来他退休了，老了就住到敬老院去，父亲让我们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不要老惦记着他。

那天，回家看望父亲的我和他一起送考上大学的弟弟外出读书。弟弟的行李不少，父亲不让我们提行李，他左手一只拉杆箱，右手拎一个大包，肩上还背了一个挎包。一直把弟弟送上车，父亲忽然转身又没了影。车快开时，父亲喘吁吁地赶来，却什么也没说，只将一瓶矿泉水从车窗外塞给车内的弟弟——那一天天很热。

父爱无语，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普通的老人。

来源：福州日报 2014-06-16 12:2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