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五)-第四部-卜吕梅街的儿女情和圣德尼街的英雄血-第六卷-小伽弗洛什(3)

作者:维克多·雨果


    巴黎的春天常会刮起阵阵峭劲的寒风,它给人们的感受不完全是冷,而是冻,这种风象从关得不严密的门窗缝里吹进暖室的冷空气那样,即使在晴天也能使人愁苦.仿佛冬季的那扇阴惨的门还半开着,风是从那门口吹来的.本世纪欧洲的第一次大流行病便是在一八三二年春天突发的,从没有象那次霜风那样冷冽刺骨.比起平时冬季的那扇半开的门,那一年的门来得还更冻人些.那简直是一扇墓门.人们感到在那种寒风里有鬼气.
    从气象学的角度看,那种冷风的特点是它一点不排除强电压.那一时期经常有雷电交加的大风暴.
    有一个晚上,那种冷风正吹得起劲,隆冬仿佛又回了头,资产阶级都重新披上了大氅,小伽弗洛什始终穿着他的那身烂布筋,立在圣热尔韦榆树附近的一家理发店的前面出神,冷得发抖但高高兴兴.他围着一条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拾来的女用羊毛披肩,用来当作围巾.看神气,小伽弗洛什是在一心欣羡一个蜡制的新娘,那蜡人儿敞着胸脯,头上装饰着橙花,在橱窗后面两盏煤油灯间转个不停,对过路的人盈盈微笑;其实,伽弗洛什老望着那家铺子的目的,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从柜台上"摸"一块香皂,拿到郊区的一个"理发师"那里去卖一个苏.他是时常依靠这种香皂来吃一顿饭的.对这种工作,他颇有些才干,他说这是"刮那刮胡子人的胡子".
    他一面瞻仰新娘,并一眼又一眼瞟着那块香皂,同时他牙齿缝里还在唠唠叨叨地说:"星期二......不是星期二......是星期二吧?......也许是星期二......对了,是星期二."
    从来不曾有人知道过他这样自问自答究竟是在谈什么.
    要是这段独白涉及到他上一次吃饭的日子,他便是三天没有吃饭了,因为那天是星期五.
    理发师正在那生着一炉好火的店里为一个主顾刮胡子,他不时扭过头去瞧一下他的敌人,这个冷到哆嗦,两手插在口袋里,脑子里显然是在打坏主意的厚脸皮野孩子.
    正当伽弗洛什研究那新娘.那橱窗和那块温莎香皂时,忽然走来另外两个孩子,一高一矮,穿得相当整洁,比他个子还小,看来一个七岁,一个五岁,羞怯怯地转动门把手,走进那铺子,不知道是在请求什么,也许是在请求布施,低声下气,可怜巴巴的,好象是在哀告而不是请求.他们两个同时说话,话是听不清楚的,因为小的那个的话被抽泣的声音打断了,大的那个又冻到牙床发抖.理发师怒容满面地转过身来,手里捏着剃刀,左手推着大的,一个膝头推着小的,把他们俩一齐推到街上,关上大门,一面说道:
    "无缘无故走来害人家受冻!"
    那两个孩子,一面往前走,一面哭.同时,天上飘来一片乌云,开始下雨了.
    小伽弗洛什从他们后面赶上去,对他们说:
    "你们怎么了,小鬼?"
    "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睡觉."大的那个回答说.
    "就为了这?"伽弗洛什说."可了不得.这也值得哭吗?真是两个傻瓜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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