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三)-第三部-06(2)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就在这时候,也就是在苏里科夫'冻死,孩子前后,在三月中旬,我的病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好多了,而且这情况持续了大约两周左右.我开始出去走走,多半在暮色四合的薄暮时分.我很喜欢三月的黄昏,这时天气变冷,华灯初上,煤气灯亮了;我有时候走得很远.有一回,在六铺街,在黑暗中有一位貌似'贵族,的人匆匆走过,走到我前面,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兜里揣着个纸包,纸包里好像包着什么东西,他穿一件又短又寒酸的破大衣,......就当时的季节看,未免单薄了些.当他走到我前面约十来步远的街灯近旁时,我看到,从他衣兜里掉下来一样东西.我急忙上前捡了起来,......捡得正是时候,因为就在这时候有位穿俄式男长衫的人一个箭步窜了讨来,但是他看见东西已经在我手里,无意争执,只匆匆瞟了一眼我的两只手,就打一旁溜走了.这东西是只羊皮的.老式的.里面塞满了东西的大皮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乍一看就猜到,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决不会是钱.那个丢失东西的人行色匆匆,在我前面已有四.五十步远,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转眼之间就不见了.我跑前几步,张开嘴喊他;但是除了'喂,以外,我不知道喊他什么,因此他也没有回过头来.他突然向左一拐,走进一座公寓的大门.当我跑进大门时,门洞里黑乎乎的,门里面已经什么人也没有了.这公寓很大,是那些赚黑心钱的人修建的,分成一套套小住房的庞然大物;这类房子中的有些公寓,有时候多达上百套房间.我穿过大门后,仿佛看到,在右边,在这个大院的后边角落里,有个人在走动,虽然院子里很黑,我只勉强辨认出有个人影.我跑到那个角落后,才看到这里是个入口,里面有楼梯;这楼梯很窄,肮脏极了,而且黑黢黢的,没有点灯;但是听得出来,有个人还在高处跑着,正拾级而上,我急忙走上楼梯,满心指望,当什么地方给他开门时,能够追上他.结果果真这样.每段楼梯都短极了,但是楼梯的数目却没完没了,因此我跑得气喘吁吁;五楼上有人打开门,又顺手关上了,当时我与五楼还隔着三段楼梯,但是我猜到是五楼.等我跑到上面,等我在楼梯的平台上喘了喘气,等我东张西望地寻找门铃,已经过去了几分钟.终于有个女人给我开了门,她那时正在一个不点大的小厨房里生茶炉;她默默地听完我的问题后,当然,什么也没听明白,就默默地给我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这也是个小房间,矮得可怕,里面的家具粗鄙而简陋,里面放着一张又宽又大的大床,床前挂着布幔,床上躺着捷连季奇(那女人这样叫他),看去,他好像喝醉了酒.桌上有一只夜间照明用的铁制烛台,上面点着一根蜡头,即将燃尽,桌上还有一只几乎喝空了的酒瓶.捷连季奇躺着向我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向另一边的一扇门摆了摆手,而那女人已经走了,我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去推开那扇房门.我这么做了,又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房间比刚那间还窄,还挤,我甚至不知道在哪儿转身;屋子的一角放着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却好像占去了很大一片地方;其他家具就只有三把普普通通的椅子,上面堆着各种破烂衣服,再就是一张破旧的漆布长沙发,沙发前放着一张最最普通的厨房里用的木头桌子,因此在桌子和床之间挤得差点走不过去.这儿的桌上也跟那边一样,放着一只夜间照明用的铁制烛台,上面点着蜡烛,床上则有一个不点大的小孩在啼哭,从哭声听得出来,这孩子大概还没满月,也许总共才三星期;一个病恹恹的.脸色苍白的女人,在给他'换尿布,,也就是给他换襁褓.这女人似乎很年轻,但是衣履不整,穿着十分随便,可能是产后刚下床;但是那孩子不停地啼哭,哭叫着,等候着干瘪的乳房.沙发上还睡着另一个孩子,一个似乎用燕尾服盖在身上的三岁女孩.桌旁站着一位身穿十分破烂的上衣的先生(他已经脱下大衣,大衣扔在床上),他正在把一个蓝纸包打开,里面包着约莫两俄磅(一俄磅等于四○九.五一克.)白面包和两根小香肠.此外,桌上还放着一把茶壶和乱扔着几块黑面包.床下露出一只没有关好的皮箱和两个包着什么破烂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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