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上)-卷上-03(2)

作者:司汤达


    就是这么点事,人们却用二十种不同的方式传来传去,并加以夸大,两天以来,竟把韦里埃小城的一切仇恨情绪都挑动起来了.德.雷纳尔先生和他夫人之间的一场小小的争论,正好也就是由此产生的.这天早上,德.雷纳尔先生由贫民收容所所长瓦勒诺先生陪同,去到教士家里,向他表示他们对他的极端不满.谢朗先生是没有什么保护人的,他深深感到他们那番话的严重性.
    "好吧,先生们!我已经八十岁了,居民会看到,我将是这个区域里被革职的第三个教士.我来这里已有五十六年,差不多为全城的居民举行过洗礼;我刚来这儿的时候,韦里埃还不过是个村镇呢.我天天在这里为年轻人主持婚礼,连他们的祖父的婚礼也是我主持的.韦里埃是我的家,但是,对离职的恐惧决不会使我拿良心去做交易,也不会使我接受另一个行动准则.当我看到这个外乡人的时候,我也曾这样考虑过:这个来自巴黎的旅客,他可能真是一个自由党人;自由党人现在到处都是,但他对我们的穷人和囚犯又能有什么损害呢?"
    这时,德.雷纳尔先生的指责,尤其是贫民收容所所长先生的指责,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好吧,先生们!你们就革我的职吧!"年老的教士声色俱厉地说道,"可是我还是要照样住在这里.大家知道,四十八年以前我继承了一份田产,每年有八百里弗的年金.我将来就靠这份年金过日子.我在任职期间,没有一点来路不明的积蓄,先生们,你们听着,也许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当人们说起要革我的职务时,我并不怎么感到惊慌."
    德.雷纳尔先生一向跟他的夫人过得很美满,但是他却不知道怎样回答他的夫人怯生生地向他重复着的这个问题:"这位巴黎先生能做出什么损害囚犯的事呢?"他正要大发脾气,他的夫人忽然惊叫了一声,因为她的第二个男孩刚爬到堤墙的栏杆上去了,他不管这墙离下面的葡萄地有二十多尺高,却在那儿跑着.德.雷纳尔夫人害怕惊动她的孩子,会使他摔下来,于是不敢向他说话.那孩子只顾笑着,为自己的勇敢行为感到得意,后来瞧见了他母亲,看见她吓得脸色惨白,这才跳了下来,向她的怀里奔去.他着实受到母亲的一顿埋怨.
    这件小小的事,改变了他们谈话的主题.
    "我决心要把索雷尔请到家里来,这个锯木匠的儿子,"德.雷纳尔先生说道,"孩子们变得太淘气了,我们自己无法照应,索雷尔可以替我们管一管.他是年轻的教士,又是很好的拉丁语学者,他会使我们的孩子学业进步,因为谢朗教士说过,他的性格很刚强.我打算给他三百法郎的薪俸,还要管他吃饭.我以前对他的道德品质不免有点怀疑,因为他是这位老外科医生的宠儿,这位老外科医生是荣誉团的成员,自称是索雷尔的表亲,所以就寄寓在索雷尔家里了.归根结蒂,这个人很可能是自由党的密探,他说我们山里的空气可以医治他的哮喘病,但这一点却没有得到证实.他参加过布奥拿巴特(布奥拿巴特,拿破仑是科西嘉人,该岛靠近意大利,故将他的姓用意大利语发音,以示蔑视.)在意大利所有的战役,据说当年还签名反对过帝国.就是这个自由党人教小索雷尔念拉丁文,后来又把随身带来的一大批书籍都留给他了.按道理,我是绝不会想到要把我们的孩子交给木匠的儿子去管教的,但是,恰好在那件使我和谢朗教士永远闹翻了的事发生的前一天,那位教士告诉我,索雷尔三年以来就在研究神学,将来还打算进修道院,这样说来,他就不是自由党人,而是一位拉丁语学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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