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中)-卷下-14

作者:司汤达

    多少令人困惑的事!多少不眠的长夜!天哪!我将变成被轻视的人吗?他定会轻视我的.但他已离开,远去了.
    阿尔弗雷德.德.缪塞(阿尔弗雷德.德.缪塞(1810—1857),法国浪漫派诗人.)
    马蒂尔德在写完信后,心里不是没有斗争的.不管她对朱利安的同情是怎样开始的,不久这同情便制服了她的骄傲,这骄傲从她了解人事时起就是她内心唯一的主宰.这个又冷酷又高傲的心灵,还是第一次被热情所激动.不过即使这热情制服了她的骄傲,但它仍然忠于骄傲的习惯.两个月的斗争和新奇的感觉,可以说整个改变了她的精神面貌.
    马蒂尔德以为自己看见了幸福.这种对一个勇敢的.具有高度智慧的心灵的强有力的看法,要把它坚持下去,还需要和她的自尊心以及一切世俗的责任感作长期的斗争.有一天,早晨七点钟,她跑到她母亲的卧室里去,请求她母亲允许她到维勒基埃去隐居.侯爵夫人简直没有回答她就叫她回去睡觉.这是她服从家规和尊重传统观念最后的努力了.
    怕做错事,怕违背凯吕斯.德.吕兹.克鲁瓦斯努瓦之流所谓的神圣见解,这在她精神上并没有多大的压力,他们这种人生来就是不会了解她的.如果需要购买一辆马车或一块土地,她早就征询他们的意见了.她真心的恐惧,是朱利安不喜欢她.
    说不定他也只是具有一种超人的外表而已!
    她最憎恨缺乏个性,这就是她反对她周围那些漂亮的年轻人的唯一的理由.他们越是文雅地讥讽脱离时代风尚或是追随时代风尚而又追随得不好的人,他们越是叫她瞧不起.
    "他们是勇敢的,不过如此而已.再说,他们怎样表现他们的勇敢呢?"她暗想道,"在决斗中.但决斗也只是一种形式.一切都预先规定好了,甚至包括决斗者跌倒时应当说的话.躺在草坪上,把手放在心口,给予对方一个慷慨的饶恕,并为那片面相思中的美人儿留下一言,而她在您死去的那天依然要去参加舞会,以免惹起别人的疑心.
    "他们能率领一支盔甲闪烁的骑兵去冒生死的危险,但是遇到孤独的.奇怪的.意外的.确实可怕的危险时,他们又是怎样呢?"
    "唉!"马蒂尔德暗想道,"只有在亨利三世的朝廷上,才能找到个性和身世两方面都伟大的人呵!假使朱利安曾经在雅尔纳克(雅尔纳克(Jarnac),法国西部夏朗德省科尼亚克市一区,一五六九年亨利三世在此击败新教徒.)和蒙孔图尔(蒙孔图尔(Moncontour),法国北部维埃纳省夏特罗市一区,一五六九年亨利三世在此击败新教徒.)两地服过务,我就不会有什么怀疑了.在这个精力旺盛的时代,法国人不是供人玩弄的木偶.战争的日子差不多是人们感到困惑最少的日子.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还不象埃及的木乃伊,如同裹在和大家一样的尸布里,永远不变.是的,"她补充说道,"那时夜里十一点,从卡特琳.德.美第奇住的苏瓦松宫出来独自回家,比今天去阿尔及尔旅行还需要更多的真正的勇气.在那个时代,一个人的生活,是一连串的偶然.如今,文明和警察总监已经驱逐了偶然,生活里再也没有预料不到的事了.如果它出现在他们的思想里,就会引起说不完的俏皮话;如果它出现在重大的事件里,那么,就不会有比我们的恐惧更为可鄙的了.任何由恐惧而引起的疯狂行为,都可以原谅.一个多么退化而烦闷的世纪呵!要是波尼法斯.德.拉莫尔从坟墓中伸出他被砍掉的脑袋,看见他的十七名后代子孙在一七九三年象绵羊一样任人逮捕,两天以后就被送上断头台,他会作何感想?死是肯定的,但是自卫和杀掉一两个雅各宾党人,又会是有伤风雅的了.呵!在法国的英雄时代,在波尼法斯.德.拉莫尔的世纪,朱利安准会当上骑兵上尉,至于我的哥哥,他倒是应该做个合乎时宜的青年教士,眼中有智慧,嘴上有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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