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丝(上)-第四期-兰因絮果(44)

作者:哈代


    "我不愿意,苔绥,实在不愿意."
    他们急忙就要换衣服了,急忙就要起身了,所以没有工夫再谈这个.她仿佛是听了他那句话以后,又想了一想,觉得放了心似的.还有两点钟的工夫,但是她对克莱的忠心,就象激流一样,猛冲急旋,使她前进,让她不顾得再思前想后,所以这个紧要关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她唯一的愿望是:让自己做他的人,管他叫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亲人......然后,假如必要的话,死去(她唯一的愿望......,比较《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六场第六行以下,"你只要宣布神圣之言把我们结合,再让那吞食爱情的死亡任意胡作,只要我能叫她是我的,就无可再说.")......这种愿望,她自己抵抗了这么些日子,现在到底叫她从她使筋拔力.一味回顾往事的狭径死路上,轩翥高举了.她梳妆打扮的时候,心里只是一片五光十色的迷离景象,它的辉煌把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幸,都完全压伏下去了.
    教堂离得很远,又正是冬天,所以非坐车去不可.他们在一家道旁客店,定了一辆轿式马车;这辆车还是从前有驿车(驿车,没发明火车以前的交通工具之一.多塞特郡通火车,在一八四五年以后.)的时候,店里的老家当,一直放在店里,轮瓦厚.轮辐重,大个的车架子弯着,绷簧.缰绳都特别粗大,车辕就象攻城的大木桩.赶车的是一个齿尊容庄,整六十岁的老"僮"......因为年轻的时候,老在露天底下,叫风吹.雨打.太阳晒,再加上好喝酒,所以老害风湿性的痛风;自从不用他赶车以来,已经有二十五年了,他老站在店门前,什么也不做,仿佛专等旧日的光景重新回来似的.从前他在凯特桥的王徽店里,当了多年的正式车夫,叫那时候那种时髦华贵的车辕,把他左边那条大腿的外部,磨得永远血淋淋的,成了一个永远不能收口的创伤.
    当时他们一行四人......新郎.新娘.克里克先生.克里克太太......就在这辆又笨重又吱吱响的车里坐好了,那位老朽不堪的车夫,就坐在他们前面.克莱很盼望他那两位哥哥,至少能来一位给他做伴郎;他写给他们的信里,曾经微微露过这个意思,不过他们都没有回信,这就表明,他们是不肯来的了.他们本来就不赞成这门亲事,自然更不能指望他们帮忙的了.也许他们不能来倒也好.他们并不是世路中人;且不必说他们对于这门亲事的意见,即便在牛奶厂里,和厂里的人平起平坐,称兄道弟,象他们那样又酸又臭,也一定要觉得不舒服.
    当时的情势,推动苔丝前进,把她驾在云端,使她对于这种事情,一概不知道,对于一切东西,一概看不见,对于往教堂去的道路,也不知道是哪一条.她只知道,克莱紧靠在她身旁,除此而外,别的情况一概是一片迷雾,含有光辉,往外映射.她现在真成了只有在诗歌里才存在的那种天上人物了,真成了从前克莱和她一同散步的时候.常对她说的那种古代天神了.
    婚礼既然是采取许可证那种办法,所以教堂里只有十二三个人;不过,就是有千儿八百人在那儿,于她也不会发生更大的影响.他们离她现在的世界,简直和天上的星辰一样地遥远.她宣誓(宣誓,欧美婚礼的一部分.牧师问新郎,你愿意娶这女子为妻,遵天主的圣命,与她度日等语,新郎答愿意.问新妇亦然.)说要作他忠心的妻子那时候那样郑重严肃,真使人觉得如登九天;平常男女的爱慕,让那种情况一比,可就显得轻薄而不庄重了.在仪式停顿的中间,他们两个一齐跪在那儿,她不知不觉地歪到他那面儿,肩膀碰着了他的胳膊;因为她那一刹那间,起了一个惊心的念头,所以出于机械,做出那种动作,为的是要知道一下,他一点儿不错,的确是在那儿,好把一颗心放下,好把自己认为他对她的忠诚能抵抗一切的信心,巩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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