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上)-第01章-海市蜃楼(3)

作者:赫尔曼·麦尔维尔


    我说,每当我的眼睛开始发蒙,肺部开始敏感的时候,总就想到海上去,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是以船客身份到海上去的.因为做船客,就得有只荷包,可是,如果荷包里空空如也,那么,一只荷包也不过是块破布罢了.而且,船客还要晕船......变得爱吵爱闹......夜里睡不着觉......一般说来,并不怎样受用;......不,我从来没有到海上去做过船客;也从来没有做过司令(指统率几条船的船长.).船长或者厨司,虽然我多少还够得上一个老水手.我宁可把这些职司让给那些喜欢光荣,喜欢尊贵的人.拿我来说,一切尊贵的.叫人敬重的劳动.考验和折磨,都使我乏味.能够照顾自己已经够我费事了,怎能管得了什么大船,三桅船,两桅方帆船,纵帆式小桅船等等?至于做厨司......我虽然承认当厨司相当光荣,而且在船上,厨司也算得是个头目......可是,不知怎的,我从来没有烧烤子鸡的雅兴;......虽则鸡子一烤好,牛油涂得不多不少,盐和胡椒也加得恰到好处,那我是会比谁都起劲地称赞它,虽不至于五体投地,也一定是心悦诚服的.古埃及人当初就是由于对烤朱鹭烧河马有种崇拜偶像似的偏爱,所以到今天你还在那些个金字塔,也就是他们那些巨大的烧烤房里看见这些动物的木乃伊.
    不,我去航海,总是当一名平平常常的水手,就站在船桅前边,钻进前甲板的船头楼(船头楼......位于船头,顶上是船头最高甲板,故名船头楼,也是水手们起居饮食的地方,故又名水手舱.),高高地爬到更上桅(更上桅......帆船中每帆分为三段至五段:下桅,中桅,上桅,更上桅,最上桅.)的桅顶去.不错,他们还会把我呼来喝去,而且叫我从这支圆木(圆木......桅,桁,斜桁都是圆形木材.如遇风暴,受了损伤折断,就将备用的圆木代替使用.)跳到那支圆木,象五月里草地上的蚱蜢一样.开头,这类事情的确叫人不痛快.它伤害一个人的自尊心,尤其是,如果你是个出身在陆地上的老家族的人,什么范.伦塞勒族呀,伦道夫族呀,哈狄卡纽特族(范.伦塞勒和伦道夫都是美国最早的移民家族.哈狄卡纽特是英国的古老家族.这里作者也隐指他自己的出身,因为他的祖父是波士顿的闻人,曾经参加过大革命;他的外祖父,曾经做过将军,在一七七七年,有"斯丹威克斯要塞的英雄"之称.)呀之类的话.尤其是,如果你的手在伸进柏油罐子以前不久,还是乡下一个小学教师的威严的手(作者本人曾先后在1837—1838年,1839—1840年间做过两次小学教师.),连个子最大的男孩子也惧怕它,那你就更加不痛快了.我老实告诉你吧,从小学教师到做水手这一转变过程是很痛切的,须得具有辛尼加(辛尼加(公元前4—公元65)......罗马的苦行学派.)和那些苦行学派的坚强道行,才能使你咬紧牙关忍受下来.不过,时间一久,连这个也消失了.
    倘若有个大块头的船长命令我去拿把扫帚来打扫甲板,那又算得什么呢?我说,这种羞辱,要是拿到《新约》的天平上去称一称的话,究竟能有多少分量呀?难道说,因为我在这件事情上迅速而尊敬地听从了那个大块头的命令,你就以为迦伯列天使长(迦百列......《圣经》中安慰人类并向人类报告好消息的慈惠天使.)会瞧不起我吗?谁不是奴隶?你倒说说看.唔,那么,不管那些个老船长怎样把我呼来喝去......不管他们会怎样的捶打我,我还是认为很对,感到心满意足;反正人人都是这样那样受人奴役的......就是说,从形而下或者形而上的观点上都是受人奴役的;所以,普遍的重击打了一转后,大家又相互拿手摩摩对方的肩胛骨,还是安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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